然而这一次并不是预料之中的安眠。
我的梦，它并不让我安睡。
梦里，两个孩子围绕在一个女人身边，这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。
他们似乎在做游戏。
“这是几？”她比出一根指头。
“是一！”
“这是几？”她又比出一根指头。
“还是一呀！”
“那么，它们俩叠在一起，是几？”
“是二！”
“是一。”
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停下，互看了对方一眼。
下一秒，他们扯着女人的衣角，继续大声地争执道："是一！""是二！"
女人笑着拍拍孩子们的头，把最后一块糖奖励给了两个孩子中的某一个。
可是为什么？
为什么是那个孩子？
我的满腹疑问随着突然惊醒，并没有戛然而止。
我翻了个身，看见向宇皱着眉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似乎在打盹。
只是我一动，他立刻清醒过来，从椅子上站起，大步过来，握住我的手，说：“又做噩梦？”
“这是几？”我冲他比出一根指头。
有点毛骨悚然的开场。
“一。”向宇说，没责怪我的突然胡闹。
“这呢。”我又比出一根指头。
“还是一。”他说。
“那…一加一？”我把两根指头如梦中所见那样叠在一起。
向宇微微皱眉，他注视着我，片刻后才说：“一加一等于二。”
“你没有糖吃了。”我突然说。
向宇眉头皱的越发厉害起来。我看他一脸糊涂，才解释道：“刚刚我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，关于小时候的回忆…最后得到奖励的，是说一加一等于一的孩子。”
“你又做那些梦了？”向宇揉揉额角，一瞬间，我感觉到他的精神出乎我想象的疲惫了不少。
他显然不乐见我做那些奇怪的梦。
他确实和蓝锗不一样，蓝锗总希望我回忆起过去，而向宇希望我活在当下。
那些暗示着过去的梦，难免如同一只勾子，不断拉扯着我的好奇心，同时，也不断松懈着蒙在我记忆之上的那块大幕布。
也许有一天，我的记忆会随着那块幕布的滑落而彻底回归，那是向宇所不愿意看到的，因此，他不希望我频繁做这些煽动回忆的梦。
我看着他。觉得他没必要这样执着。
回不回忆得起来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。哪怕他曾经抱着想要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养的目的，但现实已经早就狠狠打了他的脸，现如今再怕蓝姚回忆起一切，似乎毫无必要，也没有意义。因为我早就已经拒不服从他的一切安排。
因此我说：“记忆总会回到我的手上，无论你乐意不乐意。”
向宇闻言，罕见地苦笑了一下，他摇摇头，对我说：“姚姚。我并未妨碍你想起过去的事。但心理医生告诉我，为了你的健康考虑，你想不起来是最好的。”
“确实在过去，心理医生定期会给你做心理暗示，以便你能从不好的噩梦中逃开，但是一切都脱离了计划，从蓝锗再次回国开始，心理医生对你的定期诊疗惯例也被打破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你已经很久没对我的脑子动过手脚了。”我说。
“没有人对你的脑子动过手脚。”向宇皱眉，加重了语调：“每一次心理诊疗都在医学规定的安全阈值以内进行。”
“忘记过去就是好的选择吗？”我不赞同地摇头看他。
“对你而言是。”他笃定地说。
“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？”我说：“我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七七八八，那些经历有什么大不了的？你以为我会…”
我想说，我连儿时的绑架经历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，连被你和蓝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情感挫折都可以冷眼面对，我究竟还需要怕什么？还有什么能打倒——
正想着，我的头忽然猛烈地炸开，疼痛如撕裂的天空中，沿缝隙倾盆而下的雨，铺天盖地冲击而来。
“唔a——”连话都无法说完整的我，宛如一只被丢进开水里的青虾，只一瞬间。壳就变色成痛苦的鲜红。
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。
痛到干呕。
痛到，听不见向宇在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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